诗是言志抒情的艺术,重在表达情致、展示意境,使读者涵咏体味,感同身受。
古人有“言不尽意”之说,语言本来是传达思想情感的工具,但有些微妙的思想感情却不能为语言所曲折尽传;有时一颦一笑,一个流盼,一个手势,其中包含的情意往往比直接说出来不知丰富多少倍。“相视而笑,莫逆于心”,“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在无言的对视中,彼此的情意都已心照不宣。
诗歌以抒情见长。诗人深知语言的表达功能和不足之处,他不但力求以言传情,而且善于因难见巧,把“言不尽意”这一语言表达缺憾化为“心头无限意,尽在不言中”的抒情技巧,这种技巧就是通常所说的含蓄。诗的含蓄美,在某种意义上说正是一种“不言”之美。
司空图在《诗品》中论“含蓄"时说:“不着一字,尽得风流”。所谓“不着一字”,并非什么都不说,而是简练传神地勾勒几笔?点到为止,极富于暗示性,意在言外,使人涵咏想象而得之。有如绝色美人,淡扫娥眉,不事艳妆,而自觉风韵天然,楚楚动人。“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峰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只不过就眼前景物略施点染而己,不言离思,而别意之深长己悠然不尽。
含蓄的诗往往不止于所写的一端,而有言外的别旨和风神。“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所写既是杨花,又不仅仅是杨花,她包孕着对风尘沦落的女子的深厚同情:“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所写既是日暮春愁,又不仅仅是日暮春愁,而流露了对国事日非的殷忧和感慨,而且更重要的往往在后面的深层意蕴。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李长吉的“弹琴看文君,春风吹鬓影”,使人感到的也不仅仅是采菊看山和看人弹琴而己,前者的襟怀冲淡和后者的风情旖旎,都流于言外,体现了不同风格的含蓄之美。
由于含蓄的富于暗示性,在表现上以少总多,从无到有,就大大开拓了诗歌的内容涵蕴,并为读者提供了广阔的想象余地。一些篇幅短小的诗,如绝句,就特别讲究含蓄,一唱三叹,余味不尽,在寥寥数句中,包孕着丰富的意蕴。如元稹《行宫》: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寥落的行宫中,寂寞的红花映衬着白头的宫女,她们在春日无聊之时,正闲话着开元、天宝年间的先皇旧事。这是一幅黯淡而凄凉的图画。作者只是淡淡地勾勒出特定环境中的特定人物的情事,引而不发,却意在言外。
通过“寥落"、“寂寞"、“白头"、“闲坐"等词,暗示了深长的沧桑盛衰之感。有人说这寥寥数字,抵得一篇《连昌宫词》,从概括的意义上说,诚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