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中的三年里，同学之间的关系是那么真诚、亲密，令人留恋。小学生只知玩耍；初中生尚不重友情；到了高中，进入了从少年到青年的过渡，微妙的心理成熟需要友情的支持。况且，全体住校，朝夕相处，浓厚的集体氛围，使大家像兄弟姊妹一样，亲密无间。
在我的记忆里，我的第一个同桌王海兰，憨厚腼腆，埋头苦学；我的挚友余世昌，老成多思，处事稳健；神枪手赵琨，少言寡语，笑容可掬；语文课代表张秀芹，热情奔放，才思敏捷；络腮胡子张玉洲，能言善辩，唾沫横飞；百米冠军张凤泉，脚下生风，驰聘赛场；随班记者项华光，开镜见影，贡献非凡……
那年，北京电影学院和中央戏剧学院联合招生，东北考区的考点就设在沈阳。按照惯例，艺术院校要提前招生。我们实验中学有五位同学报了名。我报导演系，王振刚摄影系，宋绍明戏剧文学系，贺米生和何淑缓表演系。
考场设在沈阳音乐学院。初试的那天，我怀着兴奋而又紧张的心情来到导演专业候考大厅。大厅里早已挤满了人。男的，一个个头上抹得油光锃亮；女的，从头到脚打扮得花枝招展。他们三人一堆，两人一伙，昂首挺胸，高谈阔论。开口“史坦尼”，闭口“契诃夫”。我一看，当即傻了眼。我个子最小，又是个土里土气的平头，穿的是补丁裤，既矮人三分，又穷人七分。谁都不会相信我也是一名导演专业的考生!
轮到我了，我走到考场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了稳神，然后推门进去。我很有礼貌地向老师们鞠了一躬，然后坐在他们对面那张考生专座上，等待他们的提问。电影学院导演系主任田枫、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主任阮若珊共同担任主考，陪考老师约有十几个人。他们坐成两排，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你，那感觉不由得让人紧张。
若珊老师戴着一副近视眼镜，面孔始终在微笑，像个慈母。她柔声细语地询问我的学习情况和爱好，然后，引到“你为什么报考导演系”的话题上来。
若珊老师的和蔼可亲，使我的紧张心理完全解除。我发自内心地倾吐了自己对导演专业的认识，及对导演工作的热爱和追求，丝毫没有夸夸其谈和故作高深的理论阐述。也许，正因为这样，赢得了老师们的赞许。他们频频点头，并相互交换着满意的眼神。
朗诵和表演小品都进行得很顺利。我的自备小品是根据英雄邱才康的事迹构思的。他为抢救国家财产，高度烧伤，住进了医院。我的表演就从病床上开始：我醒来，看见床边放着工友们送来的水果、点心，还有一张留言条。我拿起条子看，心里惦记着工厂。于是，我趁护士不在，悄悄溜下床，向门口走去。走了两步，一阵眩晕，摔倒在地。我挣扎着爬起来，踉跄几步，扶住了门框。这时，门外有脚步声。我倚着门，屏住呼吸。脚步声远去，我伸手开门，犹豫片刻之后，我又回到床边，拿起笔，给护士留了个条子。然后，悄悄地溜出了病房。
随后是即兴讲故事。若珊老师摘下腕上的手表，说：“故事的命题是《一只手表》。只给你一分钟构思时间。”她把手表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对我说：“计时开始!”我低下头，脑子闪电般地转动起来。考场里静极了，只能听见若珊老师的手表在“喀哒喀哒”地响着。
“时间到，开始讲故事!”若珊老师在下命令。十几双眼睛望着我。
我抬起头来，仰面朝天，情不自禁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息，惹得十几位老师都不约而同地笑了。显然，面对如此苛刻的时间，笑声是对我的同情和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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