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我接到一个来自深圳的电话:“李老师,能猜出我是谁吗?”我哪猜得出,但我想多半是我过去教过的学生。这样的电话我常常接到。 当她说出“付饶”两个字时,我惊叫起来:“原来是你呀,付饶!”付饶是我1982年大学毕业分到学校后所教的第一个班的学生,算起来她今年应该是三十五六岁了。电话里,她说不久前,在书店看到我写的《爱心与教育》非常激动,当即便买下,还在同事面前炫耀:“这本书的作者就是我初中的班主任。”但我却真诚地对她说:“当初教你们的时候,我哪会当老师?现在想起教你们的3年,真是教训多多,‘不堪回首’!如果说我现在做老师有点经验和成绩的话,首先要归功于我的历届学生,包括你,因为是你们教会我怎样当老师!” 这是心里话。知道她是付饶后,我心里更多的是内疚。当初我教她的时候,曾伤过她的自尊心。本来,我觉得自己还是挺关心学生的,就拿对她来说,我曾为她花费了大量精力:谈心、补课,不止一次地冒着烈日去她家家访。她呢,也很关心我,初一时,她曾悄悄地把治咽喉病的药塞进我的寝室门。不料,她初中毕业后就读本校高中,校园相逢却再也不理我了。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带着情绪地对我直言:“是的,我对你就是恨……你自以为你是为我好,但是你伤过我的自尊心。你还记得初三时我写的那张大字检查吗?”哦,我想起来了。初三时,她违反了学校纪律,我出于严格要求,责令她写了一份检查,并用大字抄出来贴在校园内。当时我觉得这样做得好,因为对她的严格要求,班上违反学校纪律的人明显少了,没想到她却一直耿耿于怀:“也许你李老师是对的,‘严格要求’嘛,‘维护集体荣誉’ 嘛,可是,我却因此而出名了,全校都晓得我的名字了……”尽管当时听了她的这些话,我脸上发烧,但我却不怪她,甚至还感谢她,因为通过她,我毕竟得到了一个有益的启示:仅仅有爱,并不能保证我们的教育万无一失。有时候,我们出于对学生的爱,甚至会做出有悖于爱心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爱,实际上成了一种对学生的伤害。因此,师爱的一个重要内容,是教师应尽量不要伤害学生心灵中最敏感的地方——人的自尊感。 我电话里给付饶讲了这件事,问她是否还记得,她想了想说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儿,然后笑了:“呵呵!李老师,这事你居然还记得,你不说我都基本上忘记了!” 我说:“当然记得!因为从那件事开始,我明白应该怎样当老师了!” 的确如此,正是她当年对我的“刺激”,让我开始反思当时自我感觉还挺好的教育,我慢慢养成了反思的习惯。几乎可以说,任何一个教育者在其教育生涯中,都会犯这样或那样的错误。区别优秀的教育者和平庸的教育者,不在于他是否犯错误,而在于他如何对待已经犯的错误。这里所说的“如何对待”,不仅仅是指想方设法弥补错误所造成的损失,更主要是指对错误的反思——对成长中的年轻教师来说,这一点非常重要。善于把教育失误变成教育财富,这是任何一个教育者从普通教师走向教育专家乃至教育家的最关键的因素之一。泰戈尔有这样一句诗:真理之川从错误之渠中流过。”也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每一次错误,对所有具备真诚反思精神的教育者来说,都是一个进步的台阶,我们沿着错误的台阶一步一步走向事业成功的高峰。相反,那些敷衍地对待自己的工作并且被某些狭隘的功利思想束缚头脑的人,往往会拼命地掩饰错误,会找许多“借口”和“理由”来原谅自己。对这样的人来说,每一次自我原谅都是新的错误,这个错误同时也是一个陷阱——他们即使可能从这次错误的陷阱中艰难地爬上来,但随时都可能掉进另一个错误的陷阱,而永远不能够走向教育的成功。 反思的过程也是学习的过程——向学生学习!一方面接受学生的监督和批评,另一方面学习他们的优点。对我来说,学生就是我的“镜子”。 1994年9月开学不久,便迎来了又一个教师节。学校要求各班利用班会课举行庆祝活动。这天,我吩咐班干部在教室黑板上写了一行大字:“教师节——献给老师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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